枯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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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手/coser
究极杂食,洁癖避雷

【瑞嘉】光芒

收录同人合志《No Rose No Grey》,已解禁。

CP:瑞嘉



(怎么看都像黑历史)

光是万物和万物的由来。光是理想者的马,时间的河流。它生于遥远,经过我们,归于黑夜。

要有光。

————————————————————

“金色如同细沙一般的光辉吻上我的眉间,一如昨日玛格丽特女王皇冠上的最后一颗宝石。我的眼皮稍稍抬起,视线与它相接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这并不是结束,是开始。”


嘉德罗斯的笔在纸上顿了顿,阴影晃荡着将笔尖晕花,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他把那支钢笔大大咧咧地敞着,笔帽扣在笔尾。金发少年就那样仰躺下来,长睫被光渲染上同他发色一般的金。一阵鸟啼,料峭深处的树枝尚还未伸出意味新生的枝桠,就被音调稍高的尖声吓得缩回了头。他稍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那双金眸中含着的意味,是神秘,是高傲,是触之不及的光。随即,他站起来,躺椅被动作掀得微颤。


窗帘背后藏着的声源是一只鸟,一只知更鸟。它在窗前徘徊了数日,又在嘉德罗斯的窗前停下,不依不饶地继续叫嚷。倒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嘉德罗斯的手伸出,那只鸟向后瑟缩几分,但又像是想掩饰自己的惧意似的前进几步,却乖乖地闭了嘴。



嘉德罗斯向来不管这些小东西。他逗弄着鸟,看起来很不好接近的小家伙却也温顺地蹭着他被汗液微微润湿的手掌。同样地,看起来和实际上都不好接近的少年,也安静地顺着知更鸟的羽毛。


午饭时刻。几声铃音穿透捂得严严实实的口袋中传到嘉德罗斯的耳朵里,他眯起了眼,那样子尤其像猫。嘉德罗斯不算温柔地把知更鸟放下,接听起电话。


“喂...”他的声音有些不耐。


“饭在柜子里,保着温,拿出来吃了。自动滤水器里有水,可以接着喝。衣柜里有被子。别死了。”


“格瑞,你最好别拿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已经十七岁了,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挂了。”

嘉德罗斯翻了个白眼,似乎能透过声音就看见白发青年那副难得一变的表情。他把手机塞回兜里,像是早就预料到格瑞会先摁下挂断键。知更鸟早已飞了,嘉德罗斯忘了它有没有啼叫。剩下的只是几根表明它来过的金色羽毛。他于是更加在心里怪罪起格瑞来。


如洗的天裹着蜜糖,手指尖泻出的阳光与金色一起融汇,跳出一曲脚尖离地的舞蹈。被晒得焦黑的柏油马路,偶尔出现的淡彩的云朵,一切散发出不用特意闻就能嗅到的甜味。从打开的窗口就能望见的泥地,一洗昨日的苍白,几根绿芽从褐土中生出。嘉德罗斯的视线缓缓下移,转动,不知道在望谁。他知道,这是意味着,春天要来了。


嘉德罗斯是一个月前住进格瑞家的。


正是走入深冬时。格瑞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太阳穴,他有些累了。学业的繁重压不住他,反而是重重捆绑的噩梦看起来更加让人崩溃。每天反复的如出一辙的阳光触及眼底,摇摇晃晃地将他的瞳仁染成不那么刺眼的淡金。


反复无常的梦境常常让人魂不守舍。


格瑞最近经常做梦,总是在做到一半时猛地醒过来,天花板被目光涂成黑色。一位拖着长长影子,咬牙挺直了脊背站在猩红纵横上的少年时常出现在梦里。他说:“格瑞,只剩~@"':/了。”他用着嘶哑的声音,但不难辨出还年龄略小。具体的格瑞已经听不清。


心中像被什么东西覆盖着,那是一种深深的内疚,混杂着特殊的情感。突然像惊雷炸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窗边的鸟儿被惊飞,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扑面而来。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片段,又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了。 他望向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片突兀的金黄闯进视野,那是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光。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格瑞以为自己见到了故人,似乎连熟悉的话语也能不受控制地吐出。 像余角露出的光一样。


面前这个小孩不过十六七岁,一头张扬的金发被黑色带子束着,眼里有王者的威严,却又悄悄地收起了锋芒。 一把利刃。格瑞霎时想到这个词汇——一把不愿露出光辉的利刃,虽然他看起来比较像个出逃的小孩子。他觉得自己还没清醒,甚至有点想知道被迫带上剑鞘的这个少年来自于哪儿。于是格瑞少有地放松了他生人勿近的表情,面上依旧透露不出一丝情感。


“你是谁。” 格瑞说。


“嘉德罗斯。”


小孩儿抬起脸。风是焦糖色的,拂过他格格不入的面颊。格瑞望见他左脸上纹着的一颗黑色星星若有若无地正在透亮。 可当他眨眼的片刻,那抹光又消失了。


嘉德罗斯没有说话。眼神交汇处碰撞出的光芒是纯粹的,虽比格瑞矮了十多公分,金色瞳仁中闪出的光依然纯澈又令人心悸。 那与金的金色不一样。金是柔和的,是温暖的。而嘉德罗斯的金是无与伦比的闪耀,是天神赐下的光,洗礼着尘间的一切,然后在世人的泪光闪烁下不甘入土。


格瑞忽然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嘉德罗斯一样,他危险地微眯起眼睛。那抹来自王者的光是独一无二前所未闻的,可是似曾相识的金黄太过耀眼,同时也提醒着他们明明是不同的人。


一抹不浅不淡的金黄滴进碧色的深潭。


“走丢了的小孩,别在别人家门前乱晃。”


格瑞说。他的手还未触及到门把,嘉德罗斯就已经冲上来摁住他的手臂。...好快。格瑞一瞬间变得警惕了,正常小孩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你是谁...?


他没打算问出口,抿着嘴唇。就在此刻,他将要挣脱的手忽然停住了。


数道白光忽闪而过,夹杂着色彩缤纷的碎片在他眼前晃花了眼。那片也许刺眼的白看上去居然不那么格格不入,而是柔和地遍布在他眼前,仿佛就应该是这样,它就应该在那里——是原本在他脑内的东西,被一点点地剥离,又重而回到他身边去。


那些事物带着永恒的熟悉感,像是平淡的白水在此时却成为了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氧气。那是属于你的,有个声音在说,那是你永远的记忆。


可格瑞抓不住它们。


绚烂的碎片最后只是停滞了一秒,格瑞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每一幅画面,眼中就只剩下一个深切的身影——那是个金发少年,用张扬的眼神注视着他,目光是少有的专注,神情带着虚妄又勉强的高傲,仿佛此刻任何渣滓都可以将他击倒。


他张开苍白无力的双唇,比着口型,像被消音一样,所有回响销声匿迹。


“...救我。”


格瑞滚动了几下喉结,他知道多半他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影子一闪而过,灼目的金黄倒映在瞳膜之中,刺眼的颜色此时像是炙手可热的情感,在手心发光发亮。


他就只抓住了那一片,转眼间又消散,那副少年的模样又烙印在他脑海里去了。


先前的时间被停止,钟声不动,忽地一切都开始流逝。格瑞直直地站在原地,脸上是那种复杂又深沉的表情,像是连狂风也动摇不了的大树,此刻竟被新长的小芽惊得无力出声。


他看到了,看到那个少年的复刻版站在自己客厅中央。同样的金黄重叠起来,永恒深渊跌进失魄的神。他不是,他是真的有灵魂。


鲜艳的神之色彩与记忆中相似甚至相同,他们是同一个人,拥有同样的光辉。


可他不记得,那个少年的眼神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还是高傲,还是狂妄,可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对他的排斥,那不是一种厌恶,那是空旷,仿佛他从不认识他一般。


其实格瑞也没记起来什么。碎片中那个金发少年的影子依然挥之不去,与面前嘉德罗斯的身影一般重叠,可这个人却少了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格瑞那是很重要的。


格瑞走到他面前,略显认真地低下头看着他,拽过他的衣领,垂下眼睑。


“你是谁?”


少年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们从未见过,格瑞。”






又下雨了。


小镇的天凝着水,趁着时间的空隙落下。天空是阴的,霾气笼罩着整个城市,将书上的文字都隐得模模糊糊。嘉德罗斯的指甲在书面上划来划去,留下浅浅的划痕。风把痕迹掠走,顺着吹动嘉德罗斯的几根金发。自格瑞将他带回家,他已经在家住了一个月了。


格瑞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嘉德罗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撑起身体,似乎能听到关节吱呀作响的声音。


风像调皮的小孩子,透过窗的缝隙掀起一阵不算大的浪潮。雨点从时间的某一刻汇聚,在下一秒续着同伴的轨迹向地面落去,拍打出渡着淡淡蓝色的水洼。房间某处传来的钢琴声,连成一道细细的光,照在嘉德罗斯脸上。


嘉德罗斯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望着雨滴的降落。


“有人说雨是天神的眼泪,它代替犯下错误的人类赎罪。”


格瑞把一杯拉花咖啡放在嘉德罗斯眼前,杯底与木板相触,细微的声响让嘉德罗斯回过神来。


“嘉德罗斯,”格瑞的眼神忽地暗下来,他注视着嘉德罗斯——他并没有在嘉德罗斯的眼睛里发现他的倒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嘉德罗斯有点好笑。


“我不知道,”他说,“你为什么这样问?”


格瑞抿着嘴唇。他最近又在某些瞬间看到那些画面。那些被雾隐得模糊的画面,还有金发少年孤身傲立的影子,以及自己的挚友在金光沐浴下获得胜利。


“我明白是正常人都会怀疑突然来到自己家里的人,格——”


“我不是说这个。”


又一声细微的声响。嘉德罗斯看到那杯咖啡被格瑞放在一边,而他则欺身压上。一片阴影罩住嘉德罗斯全身,他皱眉,甚至觉得可以感受到格瑞的心跳。


太近了。


对方呼出的水雾轻轻的。嘉德罗斯不喜欢这样被人压着,他试图站起来,使自己从被动的局面脱离,但格瑞摁住了他的手。格瑞的眼神很是认真,那双眼中写满的不是以前的冷漠,而是一片很浅很浅的暮色。


淡淡的金。


这股魔力使嘉德罗斯难得的安定下来,但也总算是安定了。他也学着格瑞的样子呼出一口气,微微闭合的眼皮颤动,连带着睫毛被刷上一层如出一辙的金。


他是光。格瑞把视线往下移,记忆碎片中的金发少年与眼前的嘉德罗斯重叠。他仿佛轻轻一触就可以碰到朝思暮想的人,但他没有,格瑞是谨慎的。他只是看着,看着虚浮的影子与眼前的实体。哪一个是真的?还是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格瑞不知道。他只明白此刻的嘉德罗斯像是彻底卸下了防备,在这双臂弯下半闭着眼,像是睡熟的小猫。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嘉德罗斯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睁开眼睛,一双金色的瞳里像是空旷。他站起来,推开格瑞,朝房间走去。


格瑞也没拦着他,就那样望着他的背影随着一声轻响,消失在房间里。那杯咖啡渐渐冷透了。它见证了格瑞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停住。


他早就知道嘉德罗斯并不是什么乖巧的小猫。如果一定要用一件事物来形容嘉德罗斯的话——光。无拘无束的光。


半晌后格瑞才回房,他的眼里裹挟了些意味不明地东西。房间与嘉德罗斯的只隔了一块薄薄的墙壁。嘉德罗斯肯定知道他想问什么,因为方才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第二天醒来时,格瑞看到的又是无边无际的黑夜。他知道他又坠到那个梦里了。他的手摸过黑暗的边缘,向前进,脚下的触感和前几天一样。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喘了口气。


水雾从前方扑面而来,做轻柔的衣裳。还是一样的路面,只是此刻的黑暗太过渺茫,他什么都看不见。周遭都是混乱的黑,不堪的烟的余晕,不知道那一刻就会跳出一只恶兽来,披着猩色的外衣长嚎。凭借着记忆,他继续走着。


一束光渐渐打下来,以圈圈余晖照亮黑壁。


格瑞停住了。







春天的气息愈发浓起来,被描绘的花草簇拥在别墅前,任由阳光给他们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开得自由。星星点点的如同淡氧一般的色彩,欢快地向天空飞去,追寻自己的希望。


“喂,格瑞,我说,你这未免太好笑了吧。”


嘉德罗斯的声音闷闷的。前一秒他还准备关门,格瑞就已从身后抓住他的右手。他的指尖温润而冰凉。


嘉德罗斯觉得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嘉德罗斯,”格瑞低头,“告诉我。”


你是梦中的那个少年吗?你是那个高傲的不屈的灵魂拥有者吗?你是那个浑身镀金的王吗?你是那个拥有狂妄笑容的人吗?


“你是谁?”


也许是格瑞的错觉,他好像看见嘉德罗斯怔了一下,仿佛金发少年的手从未如此僵硬。嘉德罗斯缓缓地指着自己的心口,在格瑞不加感情的目光下将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我是谁?格瑞——”


嘉德罗斯忽然转身,略显悬殊的身高差并不足以阻挡他接下来将要做出的动作。他踮起了脚,双手放在格瑞肩上。


羽毛般的触感。


直到迟迟来临的感官细胞传输信息,格瑞才知道嘉德罗斯吻上了他。他的吻很青涩而笨拙,带着一股少年才有的清冽味道。格瑞环扣住他的肩,像是夺回主导权似的掠夺嘉德罗斯口腔中的每一处。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道就在此刻蔓延开来。格瑞没想到嘉德罗斯会吻他,他权当嘉德罗斯在耍小孩子脾气,但这淡淡的,甚至带着点机械意味的感觉呢?







待嘉德罗斯第二天从梦中醒来时已经上午九点了。他难得地做了一个如同午后奶茶般温暖的梦,梦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瓣,鎏金色的在花瓣末端愈演愈烈,鲜艳得如同神的新生。他蹲坐在那片花海的中央,深褐色的裤脚挽起,淡淡的白雾在他发顶跃动。嘉德罗斯以极慢的速度睁开眼,第一眼就望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在眼前晃动。


他还没清醒,一把将手望那影子挥去,试图想把他打散。


“起床了,带你去个地方。”对方以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渐渐握紧,嘉德罗斯感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凉意,这股淡淡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揉了揉眼睛,看见的是格瑞站在他床边。



嘉德罗斯翻身坐起来。看起来他已经将昨天的事搁置在一边,仿佛忘记一片不愉快的泡影一样。格瑞没有再问嘉德罗斯。他在等待一个时刻,等待一个嘉德罗斯愿意自己道出的时刻。



在小镇的旁边有片海。波光粼粼的新衣铸就它的色彩,嘉德罗斯一直跟在格瑞后面,悄悄地踩在格瑞先一步留下的脚印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那种满足感是独一无二的。海风掠过他的脸庞,留下一丝丝咸味。



一个秋千就那样出现在视野里,嘉德罗斯并不知道它叫什么,只站在原地看格瑞向前走。格瑞率先坐在秋千上,被阴影覆盖的沙粒微微抖动起来,而嘉德罗斯站在不远处。他好像有点犹豫,脸上的小星星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有些闪闪发光。一步,两步,运动鞋踩在沙上的声音和不寻常的机械声混合在一起,玩起了儿时的捉迷藏。在一阵这样的声音过后,他坐了下来。


“格瑞,”嘉德罗斯向上望,让阳光直直照进他的眼底,“这东西叫什么?”


格瑞知道他是指什么。他的脚在地上晃了两晃,头低下来:“秋千。”


然后他们的目光一齐投向天空,耳边有残阳的声音,只堪堪留下一抹余韵。嘉德罗斯的声音就像刚见面时闷闷的,从稍低点的地方传进格瑞的耳朵:“格瑞,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格瑞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如果仅仅是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我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


“这水还是挺好看的。”


他只是自言自语着,嘟嘟囔囔的,仿佛不是在对格瑞说话。脚半埋在沙里,金色的散发出柔和的光,与嘉德罗斯的眼睛如出一辙。


“谢谢。”


嘉德罗斯突然小声说。


格瑞终于望向了他。嘉德罗斯的身高不高,就那样与他并肩坐着,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脸上,但一切都比不上他的眼睛。



“谢谢你带我见到这些。”


“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照顾我,虽然你看上去不太情愿的样子。”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我自愿说的,反正不是因为你问我我才说的。我必须要说了。”


嘉德罗斯还是昂着头,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像灰尘一般的东西。突然窜起的十字架和玫瑰将世界掩埋,沙滩被覆盖,天空消失,其他花朵如烟般飘去。只剩秋千和秋千上的人。


格瑞垂下了眼睫,反倒嘉德罗斯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他稍微有些重地喘着气。没等格瑞做出回应,他就抚上了格瑞的额。


“格瑞,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一股田野的味道窜出,随着水雾的笼盖,格瑞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当嘉德罗斯睁开眼时,面前大片大片的金玫瑰就涌了上来,遮盖他的视野,环拥他的身体。一个巨大的、玻璃制的培养皿将他环抱其中。培养皿中的水没有让他感到丝毫不适,反倒是孕育他的母亲一样。嘉德罗斯的眼和发,都被光渡成一缎金色,水声轻轻描绘他的身。


周围除了他便全是黑暗,沁着微蕤的暗光。


有人把他从容器中抱出来,一点一滴的液体在地上淌着,润出一片片水光来。


“G1999728,给他标上编号。”


“放到地球去。”


嘉德罗斯面无表情。


他知晓自己便是这巨大实验计划的一个载体,一个工具。被尊称为“王”曾是他的理想,在他醒来之前便已在脑中扎根。嘉德罗斯不是一个愚蠢又冲动的人,但他也不那么理智。


“G1999728又跑了?”


“真是个活泼的孩子啊。”


悄悄躲在树后的嘉德罗斯心情是什么样的呢。他的手触及到地上的小小草叶,一股他从未感受到的味道刺激了他。那是生命的味道,也是光芒的味道,就是这抹光芒坚定了他逃跑的决心。他拿容器小心收集起一抹光,放在左心口。


嘉德罗斯逃了。


他早就向往那个蓝色的星球了,在闷热的层层水雾中,他穿过去。那里的天空是蓝色的,草地是绿色的,还有许许多多他没见过的建筑物。嘉德罗斯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向前,一个巨大的房子耸立在他前方。窗里是一个白发少年,坐在窗边,被撕碎的阳光缀在他脸侧。嘉德罗斯突然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他猫着腰,从窗户下钻过去,钻到门边。他的手按到门把手。


嘉德罗斯的心砰砰跳起来。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你的名字,也是突然从我脑中跳出来的。但我还是没有完全脱离他们的掌控,因为每个实验体的身上都有一个追踪器。三个月之内不回基地,就会自动毁灭,而且是消失,不留痕迹的。”


“而毁灭的日期,就是今天。”



嘉德罗斯还是坐在秋千上对他说,他叙述这一切时眼睛亮晶晶的,包括自己的注定死亡。他像是个看见自己心爱事物的小孩子。他的笑容依旧淡淡地挂在嘴角,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你,在我彻底拥有人类的感情后,这种想法就更加确定了。”


“我喜欢你。”


格瑞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了。与其说是惊愕,不如说是预料之中。他搂过嘉德罗斯,认真地注视他。


“嘉德罗斯,我知道你是谁了。”


不是那个实验体,也不是梦中的少年。


“你只是嘉德罗斯,永远只是嘉德罗斯。或者那些也都是你。”格瑞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我那天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浑身是伤的你,躺在光中,强撑着对我说你可以继续走下去了。那一刻我觉得你就是光。”

“你就是这世上所有的光。”


嘉德罗斯对这突然的告白有点手足无措,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还是笑着。


“现在的光要去普渡众生了。你会想念我吗。”

格瑞转过身来,望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悲伤的温柔,然后他又吻上了嘉德罗斯。嘉德罗斯闭上了眼睛,只能感到一股力量将他包裹。他说不出话,可还是强撑着挤出几个字。

“我...喜...”


一片花瓣从太阳上落下来,打着转,飘进花海的中央。一束可有可无的光在此刻猛地亮起来,如同突然有了灵魂一般。







[尾声]


夏日午后的阳光触及大地为人们歌唱,每丝每毫都在叙述它的亮度。灯泡的亮度是多少,太阳的亮度是多少,神的亮度又是多少呢?格瑞从沙滩上站起来,向回家的路上走去。一路上是各种盛放的花儿,争先恐后地窜入他的视野。他抬起步子,跨过那些花骨朵。


蝉声奏着炎热特有的协奏曲,光是从未有过的灼热。格瑞望着窗外的天空,青蓝色的天就一碧如洗。


“嘉德罗斯,不要喝多可乐...”


声音戛然而止。

...又是一个春天啊。

格瑞把脸埋在手臂里,他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那个少年在他面前冲他挥手。


炽热的阳光下,被阴影隐得模模糊糊的墓志铭慢慢变得清晰可见。不太明显的字迹沁润光滑的瓷面。


[灯泡的亮度:40W


太阳的亮度:3.9X10的24次方W


你的亮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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